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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漫心
更新时间:2024-04-25 09:22:29

冬日的暮色总是提前到达的。何况今日阴沉的天气。我是应该急切的。横跨的那片新修筑的公园总少人影。尽管移植的花草已根深蒂固,显露出心迹。耳旁横吹着惧风。一直惊怵的心越来越恐惧,从身后冒出来的黑影带着酒气让我的大脑瞬间没了意识。一动不动地被凶猛的人捂住了嘴。他强拉我到公园的最隐蔽处,寒风把我震憾的大脑吹醒。明白自己正遭遇着什么。想呼救,大手像钳子抓紧我的嘴,想要用两臂挣脱。他却狠狠地把我摔在了地上。疼痛传遍全身。我这才看清一张中年的胖脸,扭曲的脸露着报复的表情。是对我对女性还是对人类?我惊惶自己还能正常地思维。想到此,我怔怔地看着他出神。曾经多次哭泣自己追求的徒劳和心灵的幻灭的心情此时叩击着身心。共鸣般地,我对他突发地生出悲叹和怜悯。丝丝柔情覆盖着我……他趴向我的脸。看着我平静而又柔和的表情,触电般地一惊,马上跳离我,呆愣地盯着我的眼睛。那份吃惊绝不亚于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上发现一股清泉。我幽凄地笑了。“你不应该残忍地在一个无辜的女孩身上发泄,你会毁了她的一生,催毁她向善的心灵。如果遭遇了刺激,可以看海,登山,进健身房;如果想满足生理欲望,可以找‘一枝花’,便宜得让你不屑犯这种罪。”他默默了,点根烟狠狠地吸着,在烟的明灭中,我能感受到他笔直的西服下心灵的颤抖和挣扎。看样子不像个没风度的人,他怎么做这事?我的脑子急速地转动着找摆脱的理由。免得他恶意又发,我在劫难逃。谁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小姐,对不起,我喝多了酒。路过这儿,心情极度烦躁地在这儿徘徊。看到你胆怯地经过,恶念萌发……还好,你寒冬里的暖语拯救了你,也拯救了我……其实,孤身女孩子是不应该走夜路的……”

流沙漫心

目送他大步离开,我才感到身子的冰冷和僵硬,拍拍身上的脏物,名片遗落在地,踌躇一下,还是捡了起来。到家,父母早已习惯了我的神思恍惚,面带倦容。没多问什么。我囫囵吃两口饭走进自己的房间,把身上的衣服换掉钻进软绵绵的被子里。刚才的一幕平静地在脑海里过滤,翻出名片,赫然打印着“宝宝”食品有限公司董事长周安。我苦笑了笑。是苦涩是讥讽是嘲解。自己竟也难以释然,那张名片很光滑,从手上掉在床下的角落里,慵懒和袭上来的睡意使我没有拣的欲望。今夜的一切就自然地蒙尘遗忘吧。

在另一个城市的未婚男友要回来的。但电话中解释说请不假,我不想追问是不是借口,这倒使我细细思索和他结婚的决定是否错误。彼此像两个永不会交合的尘埃,各人在各自的空间范围里生活着,谁也不想主动靠近,谁也不真正地要了解关心融入对方。也不愿给对方信任和过多的真诚。

千万年的规律中,舆论的驱使下,家人的压力下,为有个家而结婚。同事春花是这样。婚姻在短短几个月里死亡。没有爱,何来的宽容谅解迁就,两人像好斗的鸡,彼此鲜血淋漓后落荒而逃。

在对爱尚存有希翼的日子里,我和未婚男友终究分了手,我不想步入春花的后尘,做婚姻的陪葬品。我追求完美,我要把我完美的身心,完美的经历奉献给完美。

所在的机械厂在内外的风雨侵蚀下入不敷出,要大量缩减工人。我是下岗工人之一。生存的压力,就业的艰难让我的情绪在极度的灰心失望和微小的希望间滚动。就在我无路可走时,中学时的好友汁乳看到我心力衰竭的样子,明白我工作还是无着落,要我转换思路,百份职业无高低贵贱,只要自尊自爱。自己不鄙视自己,我的命运注定要和侍候人结缘了。我叹口气问:“不知打扫卫生的位置有没有我一席之地。”汁乳胸有成竹地说:“这个你放心。”她说着拿出手机,声音立即转变为娇滴滴。“黄大哥,我的一位好姐妹暂时找不着工作,想到宾馆做服务员……一言为定,明天就上班……还是黄大哥好!Bye——Bye。”汁乳笑着说:“明天你和我一同去。”

病急乱投医,有了救命草般的落脚点后,心里有落到实地的感觉,但汁乳的声音让我极度的不舒服。“汁乳,你和他……要好自为止,青春一去不复返。”“今朝有酒今朝醉,在这个花红酒绿的世界上,谈什么真情,该潇洒处且潇洒,你看你活得多累,而我呢?逍遥又自在。”

我不想欺瞒父母,如实说了工作难觅,先在宾馆做服务员的事,(其实做多久我心里也没有底,对命运,我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并再三向父母解释说,时代不同了,只要自己不鄙视自己,何必多顾虑别人的眼光和非议。况且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历程和锻练。总比在家做个啃老族光荣。父母算得上通情达理,没有多说什么,长叹口气说:“心心,父母年迈,身小力单,不能帮你,自己的路自己走吧。”

我和汁乳初中时是好姐妹,那时的我们嫉恶如仇,小小视线之内的是非很鲜明,印象最深的是初二新来个花枝招展的英语老师,每天穿着时髦,打扮新潮,两个又大又红的耳环把她尖瘦的脸衬得不但不圆,反而更尖,又加上修饰得又卷又黄的短发,活脱脱一个现世妖精,同学们私下里都悄悄传播着她的坏话,一个星期天,我俩故意找几道难英语题刁难她,偷偷溜进了学校的住宿区,老师们从校园里吹走似的竟没见着一个,我俩蹑手蹑脚地到她门口,门反锁着,里面的男声传来,我俩面面相觑,惊慌失措地小跑下去,响亮的脚步声惊动了她,她衣衫不整地跑出来,身后是男校长……

第二天,她把我俩叫到她的房间,解释说昨天她和校长在商谈工作,再三强调“不要胡说。”并慈爱地问我俩找她何事。从此,我俩更加反感了她,为了发泄心中的抵抗情绪,我们在她门上写上“***”之类的脏话咒骂她……

汁乳家在偏远的农村,父母在此城捡破烂供她读书,就在初二暑假,父母返乡种地,她便缀学回家,不久来此进宾馆,现如今……

第二天,我们结伴而行去宾馆,只是懵懂不再,无忧无虑不再,无目地地看着周围因为熟识而无睹的变化,唐突被什么触动,是自言自语又是在问:“我们就这样在青春里飞翔吗?”汁乳没听到般地大声道:“到了!”

从后门进宾馆,张望着一尘不染的摆设,布置得典雅而富有诗意。精巧的彩灯,古色古香的木椅……老古董跳现代摇滚的感觉让我茫茫然进入不可知的世界,纷乱而复杂。汁乳拉着我走进更衣室。“我俩在一个工作区,你在大姐手下,你不会端碗弄盘,先清扫房间吧。慢慢学,免得新来乍到受老员工欺负。对了,一楼是集体餐厅,二、三、四楼是雅间,五楼以上是住宿。”

大姐知道我是汁乳介绍的,很是客气地交待了我的工作范围,每天客人来之前擦扫一遍房间,有哪位客人消费时失手打碎了东西,还大吐了,要及时收拾,客人去后快速把房间清除净,准备迎接下批客人。

第一次很讲究地摆酒碗、茶具和碗筷。庆幸的是汁乳一直在教我帮我。忙完,汁乳接个电话后嘱咐我不要松懈自己的区域后就说黄大哥找她便匆匆离去。大姐笑着走过来。“仅是打扫卫生,没必要紧张。”“嗯。”“白兰相间的古款式服挺适合你的,人虽算不上漂亮。但言谈举止间散发出的优雅给人耳目一新之感。”“谢谢。”我这才细细打量自己。”工作服设计得挺新颖的,和宾馆的布置非常谐调。“你忙,有空和别的人员熟悉熟悉。我还有事。”

几个女孩正亲热地交谈着,我感觉走过去不合适,一个人静静地站着。三三两两的人陆续走进了雅间,有的看似文质彬彬,有的看似挺具有绅士风度,有的一脸的严肃庄重,大多成熟的脸上没有任何心迹流露,陪酒小姐纷纷迎上去……

汁乳挽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过来,那是黄老板了,穿着很考究,留着艺术家的长发,手上的大红钻石在灯下刺目。“心心,这是黄大哥。”“黄大哥,这就是我的好妹妹许心心。”在他从下至上像品赏一件物品的目光里,我浑身如针刺般。一股股恶心在心里漫延着。“不错,不错吗。冬季里的一朵春花,服务员真是太委屈你了。不如做我的助理吧?”汁乳暗示着:“心心,觉得怎么样?”我窘在那里,浓重的水雾在周身浮动。“我还是做我的服务员吧。”“不要急于拒绝吗。好好考虑考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做我的助理,包管你财源滚滚,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二十多年来,我喜欢听“活出自我,有理想有追求有执著”之类的话,自己也一直引以为豪地从未把功名利禄看重,也未为一时之小利而失却自我,从而伤自尊降人格,哪怕吃多少苦,经多大的险,说清高也好,道不适应社会也吧。我就是这样一直执著的我,对过多的物欲不屑一顾的我,这就因为这份清高,受了多少本该避免的割刈和伤痛。此刻听着这引诱我而又似在炫耀的话,“财”字撞痛了我的自尊。“财源滋润滚滚!荣华富贵!总让人有肮脏之想。我此生最鄙视的就是这些!”汁乳频频暗示着,对黄老板陪笑道:“黄大哥,她这人就这样,你别介意。”“没关系,我就对这样的女孩感兴趣。你们姐妹先聊,我找大姐谈谈工作。”看他走远,汁乳小声地责怪着:“说话当心。”

从一个个房间里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嘈杂,我能分辨出汁乳的歌声,从小她就是一个爱唱爱笑的女孩,优美的歌喉唱什么都动听,我最爱听她唱《橄榄树》《一剪梅》,飘渺、清纯得让我身心舒畅。而现在,传入耳中的是《一场游戏一场梦》,《独角戏》……

就在我头昏脑胀,头要爆炸时,一个房间的人走出来,我乐于忙,拿了托盘快速走进去。烟味酒味,女人的香水味和苦味……把我近几天一直不舒服的肠胃翻滚着,我屏息跑进跑出……零点,汁乳和一个50多岁的男人下楼,我跑进后厨观望,他们坐上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零晨五点,我踩着路灯下自己的影子回家。想到因为担心女儿可能一夜未眠的父母,心隐隐地痛着,轻手轻脚到自己屋里,身子疲软在床上,陪伴我十多年的小狮子狗还放在昨天走时的位置,没有快乐的日子里,她雪白的绒毛耷拉着,显得垂头丧气,把她抱在胸前,泪喷流而出……

下午四点多,我醒来正盯着天花板出神。汁乳旋风般地推门进来,刚修整过的发型还散发着玫瑰香。她坐在床边盯着我的神色。“承受不住了?”“……汁乳,你是不是在外面过的夜?”“是刚从张总那儿回来。”“黄老板逼迫的?”“心心,不谈这些好不好?”“可是你变了,变得让我不知其故,你能不能告诉我?”“心心,你还单纯,我不想让你心灵增加多余的负荷,但你知道些也许可以护身……你知道的。17岁我就进入了这家宾馆,尚不谙世事的我对一切充满天真的幻想,上班第一天,每人都要和黄老板见面的。他像大哥哥般询问我的家庭我的学业,连说可惜。说如果我有个好的家庭,将来一定飞黄腾达,并当即给我五百元让我买衣服,这是除父亲外第一个男人如此对我好,而且是个大老板。我当时有腾云驾雾之感,骄傲得像一个高傲的公主。想上班就到宾馆转悠,不想去就逛大街,这是大姐暗示给我的。月底工资我不但不少一分,还比别人多几倍,在黄老板的一掷千金的慷慨中,我不久就迷恋上了他,在他的车里,在他许诺爱我天荒地老永不变心中,我把贞操献给了他,从此把他示为自己的所有。他对我也不薄,带我出去旅游了一大圈,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刻。想天下的幸福加在一起也不及我一人,当然忽略了他的家庭。那天,他说他欠了一个朋友很多钱,可又无力偿还,求我帮帮他,陪他朋友一晚,我当时怎么也转不过弯,怔怔地看着他。万万没想到他跪在我面前,再三肯求我帮他一次,我软化了,相信他真的遇到了麻烦,含泪答应了他。从他朋友那儿回到他身边,本以为我们的感情由此更加根深蒂固,但出乎我意料地是他一脸冰霜。我以为他朋友还不放过他,关切地询问:“他不屑地看我一眼说:“怎么也没想到我会这样下贱,亲自投胎送抱。我傻了,他看着我的模样,拍拍我的脸笑笑没说什么,此后我明显感到他的冷淡。我像做错事般努力补偿他。没多久,他又肯求我陪另一个男人,我带着对他愧疚的心情又一次答应了他,如此的事一次次地重复着。我在痛苦中怎么也解不开心中的疙瘩,后来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被他玩弄够了又被他利用……”

我心潮汹涌地看着汁乳似乎早已麻木而不再哀伤的脸,这也许是众多心灵挣扎后看透世事的淡然吧。“现在你就游戏人生了?”“心心,在什么环境久了造就什么样的心性。什么是爱?那全是骗人的谎言的华丽外衣。我觉得我现在很快乐。吃喝玩乐,轻轻松松。”“红颜老去了呢?”“还正青春妙龄呢!”她正迷醉自己的人生哲学里,不会听我的劝告的。我对黄老板有了更多的戒意。“汁乳,你现在和黄老板的关系……”“爱过恨过之后,不爱也不恨了,成了道上的朋友,说实话。心心,我不希望你步我的后尘,干脆不要去了。”迷茫又覆盖我的身心,不由地长叹一口气。“我何尝不想找别的出路,可寻觅了这么久,总是一无所获,除了满心的伤痛。我不想拿渺茫的希望作赌注了。先干着吧。自己多加小心就是了,起码这样我还有朦胧的希望。”

在宾馆坚持10天了,对擦擦摆摆的事儿不再有不知所措之感。大姐是时不时地询问我在这儿的适应情况,对黄老板的警惕因他的没有出现放松了许多。越来越让我费解的是同行的态度。我不明白我为何让她们反感。尽管我主动接近她们。思来想去,也许是我不善交往造成的,这又何足挂心呢?自己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

大姐常讲她年青时,男人如何宠她爱她。但在她青春不在时,真正不念旧情的只有黄老板一人。连声夸他如何重情重义。今天给她红包,明天给她买手饰,在她对他过多的夸奖中,我几乎为自己的判断疑惑起来。他终究是出现了,关切地问我的适应情况,笑了笑说:“还可以。”“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大姐,有困难尽管找我,我会很乐意帮你的。对了,你调换工作的事考虑清楚了找我。”不及我回答。他已大步而去。一旁的大姐略带醋意地说:“真羡慕你。”做作的声音让我对一切又惶惑起来。

我心中的阴影越来越重。工友疏离我可以漠视,但她们对我的过分挑剔和故意刁难让我有时忍无可忍。大姐对我的耐心好像到了极限,态度也慢慢地生硬。我总感觉一双无形的大手支配着这一切。我终于把我的疑惑告诉了汁乳。她沉默一会儿说:“最近常见大姐和黄老板嘀咕,该不会因为你吧?我瞅机会探探情况。”

这天,一个客人是被他的同伴扶走的。我跑进房间大致清除后,想倒掉返回再仔细收拾。大姐冒出来般在门口捂着鼻子瞪着眼:“你看看你打扫的卫生!”我想辨解。但忍无可忍的怒气升腾着。张开的嘴又合上了。我是在用沉默反击她。一声不吭地掠过她朝房间里跨去清理,大姐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声音传来:“哎呀,欢迎!欢迎!周总,很久没来光顾敝地了。”我扭头望去,大姐正指着紧挨着雅间请来客进,不经意地,来客的熟悉让我不禁注目。和他审视的目光不期而遇,我的脸倏地泛红,忙关上门边清扫房间边从记忆里收寻着那份熟悉。那个暮色鲜活地跳出来。那夜喜剧般的变化和这样地方这样的情景的相遇显得如此地不协调。我心虚地打开房间的门,还好,他已不在。我快速跑到和我身份相配的地方。思绪还没理顺。汁乳快步走过来,把我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拿出一个小型录音机。“她的承受能力可真强。她们的排斥加上你的刁难还把她推不到我这儿,下一步……”“你最好生米做成熟饭,不怕她有一没有二。”“我最不喜欢强扭的瓜。我要她乖乖地投胎送抱。”“你准备怎么办?”逼诱不行,就从汁乳身上下手。给汁乳更多的好处。引诱劝服她……”

我把满是泪水的眼投向汁乳,她握住我的手,盯着我的眼睛说:“我不会负你的。离开这儿吧。也许对你有利,以后需要钱尽管找我。工作不要再急了,慢慢找。”这时,大姐正东张西望着,看到我和颜悦色地说:“心心,刚才那位周总想见见你。他可是常客,我们以前可是有求必应的。”我冷笑一声,说曹操曹操就到,他果真后悔放走了小羊。现在又光明正大地来抓了。这些男人都是一路货色。好!好!我只感到思绪混乱,一团团鲜血在面前滚动,千百万声“杀杀”的喊声震动耳膜。“我马上就到。”跑进后厨把水果刀藏在胸前,大步走向他所在的房间,推门进去,他正吸着烟思忖着什么,定盯我许久,我一直露着自己感觉最甜的笑容。“你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受到极大的震惊和创伤了?”我的心从满是灰尘的空中跌下来,脑上环绕的千万种思绪越转越小,越转越低,恍惚中听到门响,视线中看到汁乳跑进来……

意识不知道了存在的一切,真想就此不再清醒。然而,眷恋生命把我拉回现实,视野一层层清晰。我正斜靠沙发上。汁乳和所谓的周总焦急不安,看我睁开眼,汁乳露出少时孩子的喜悦,一如十年前。“心心,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只是太累了,没大碍。”“我送你回家。”“我一个人想走走。你们聊聊吧。”

我固执地独自一人走向回家的路。此时早已彩灯闪烁,闪动着这个错乱的城市。路边三三两两地有大人牵着孩子,情侣,老人悠悠闲闲地散着步。享受着亲情、爱情。失魂落魄只有我。趔趔趄趄是我。跌得最重的还是我。正看电视的父母看到他们的爱女大吃一惊。“心心,生病了?你的脸好黄。”“妈爸,我支撑不住了。我跨了。”“干不了就不要去了。爸妈还能养活你。”

我是真的疲累了。只想长睡不愿醒。接连的敲门声把我从忘却自身的睡眠状态中回复现实。透过窗户,白亮亮的太阳光映射在地板上,昨天,还有昨天的昨天,都远远近近地在脑海蠕动。敲门声一直响着,汁乳的喊声传进来。下床光脚踏在地板上。冰凉从脚底传遍全身。汁乳脸上的疲惫告诉我她一夜未眠。我把她拉进屋。嘱咐身后的母亲做饭吃,不等她张口硬关上门。

我们又坐在了同一张床上,多年前我们不是常常这样吗?围坐在一块儿谈班中的趣事。谈明天的理想。天真中满是童贞的幻想。如今呢?羽翼已丰满,拍打着飞翔的当儿。显得如此地笨拙、缓慢。“心心,神色好多了。没事就好。我刚和周总分手。”“他没难为你吧?”“他对女人有厌恶症,听说他刚结婚时很穷,爱妻不堪忍受精打细算的日子,为了自己的前途和一个有钱的男人出国了。这给他打击很大,从此拼命挣钱。有钱有权了。世事倒也看透了般,对女人不但爱不起,反而厌恶了。先前他是这儿的常客。除了工作中必须的应酬外,他总一个人来这儿,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喝闷酒。不许有人打扰他。只要第二天8点前唤醒他,房间桌子上会放有丰厚的小费。因此黄老板和大姐都很热情。”我的心隐隐地颤动着。装着轻描淡写地问:“你们昨夜一直干什么?”“他一直询问你的情况,我们谈了一夜。你们以前认识?”我的脸倏地刷红,那夜的惊恐怎么给她说呢。“不……不认识……”“你准备下步怎么办?”生的迷惘浓稠地在头部上空周旋。想到找工作求门无处心就上冰。“先歇歇吧。新春过后再慢慢来。”

在父母营造的温馨氛围中,我憩息在安全的小屋,把往日的点点滴滴梳理过遍。心慢慢澄静。我这样蜷缩在小屋里,是在拒绝门外的熙熙攘攘,潜意识地逃避人生了。生活不停地涌动着前行,一味地退缩换来的不过是“懦弱”二字,除此之外一无所获。望着年迈体弱,一脸沟纹,满头银发的父母,心时时地痛楚着责怪自己不但不敬不孝,反而给父母增添过多的劳苦,长长的冬季就要过去,我是该坚强地迎新春了。冰结的房屋、天空、大地都显出生机盎然,我的身心也萌发出新的生机,这生机是新春的炮声和祝福声蕴育的结果,是养精蓄锐,整装待发的摧促,是百花盛开的招换。

初五晚上,我向父母谈了离开家乡,另寻出路的想法,父母无法割舍的爱飘浮屋里,我的狠心让自己不安着,可让年迈的父母养活自己更是大的不忍。母亲看看父亲,打破沉默:“心心,在家再休息几天吧。”知女莫如母,我的眸中蒙上一层雾,厚厚的,浓浓的。

第二天9点了还不愿起床,静寂的房舍响起母亲招呼客人的声音,我正纳闷,母亲急切地敲门:“心心,你厂的王姐来了。”她现在来干什么?我纳闷着快速起床奔出。“王姐新年好!”“心心新年愉快!找着合适的工作没有?”“还没有。”我的心情黯淡下去。“厂最近重新换了老板,要扩大招生。明天正式上班,不知你意下如何?”“这……”我把欣喜的目光投身母亲。“这太好了。心心要出外找工作。我正舍不得她呢。还不快谢谢王姐。”“不客气了,我还要一一登门请别的老员工呢。”

第二天的朝霞红艳得出奇,那红红的光芒四射的线披在我的身上。周围拥动着上班的人流。我也是其中的一员。荒凉的公园亮丽多了,穿梭的人群也多了。时间的辙道真的每时每刻都在改变着什么,走上石子小道,周围少人的静寂又把暮色的场景勾起,宾馆的一幕也不由我思绪控制地窜出来,平添许多哀怨和怅然。

到厂门口,陈旧的红漆写成的“零件机械厂”改名为“机器零件有限公司”,围墙刚刚整修过,大门重新改装,原先的看门老人换为一个年青的小伙子。我含笑表示招呼,他回我心微笑。不停地问好,不停地迎着一张张年青的新的脸庞。个个是喜悦。为新年的第一天上班,为这可喜可贺的变化,为自己美好的新生活……

我又回到了我工作两年的车间,王姐正和新老员工们亲切地问候着,看到我大叫:“心心,快来。我给你介绍她们。”还是那样的爽朗,欢快。如今又喜剧般地相聚一起,不敢奢想,恍然前世修来的福分。

工作中先前的压力不再,人际网也无形消除。大家其乐融融地相处着,这种氛围让我不再对家依恋,喜欢呆在车间,享受劳动的乐趣。享受我们交流中话题的美丽。这期间,我报考了英语班。我想让自己的生活充实而有意义。

阳光越来越热烈。绿叶越来越浓,厚衣一件件减去,如今改换夏衫了。

这天刚上班不久,王姐含笑走向我,“心心,王经理让你到他办公室一趟,肯定要提拔你。我猜你会有出息的。高升了可别忘我。”“王姐,你又取笑我。平白无故地怎么会提拔我呢?再说,除了手中的活我还能做什么?”“要相信自己。快去吧。王经理正等你。”不敢让思绪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没有接触过上级,也不认识他们,除了所在部门的王经理有几面之见。他也不见得认识我,我努力找自己工作的漏洞。百思不得其解,忐忑地走到办公大楼,王经理的门敞开着,看到我,示意我进去,我有些拘束地坐他对面。“许小姐,听说你忙中还不忘学习?”“是的。”“挺有上进心。”“我们公司就欣赏这样求进步的人,公司决定在下部找一名专门负责整理文件的人员进入人事部,我们考虑你挺合适,不知意下如何?”“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我一向不接受出乎意料的好事。能告诉我原因吗?”“打开窗户说亮话吧,是周总专门提名要你。”“周总……是不是宝宝食品公司的周总?”“很对。你们应该认识。”“是认识……”“好好考虑,明天给我答复。”

两次相遇不停地在脑海里转悠,怎么也思不通其所以然,倒是命运阴差阳错地让他成为上级,或许偶然的时刻看到这么个似曾相识的名字,一句话就使我荣幸地成为人事部的一员,这有何拒绝的呢?没有企图,没有负累,如果有,不至于这么久了还不曾狭路不相逢一次,况且目前才知道老板是他,如果有何目的,他也不至于现在才提拔我。

又是同一时间下班,又是暮蔼,但这不是秋冬,而是树木繁茂,夏风吹拂的时刻。公园昔日的冷落不再,代之是三三二二的人群,相依相偎的情侣,我忽然有心中的一片原野被陌生人闯入的感觉,不由自主地走到让我惊惧的地方,这片地确实很隐蔽,北边一棵大树,南国是冬青,西边是神佛像,东边是厚实的美人蕉,不知谁烧的香闪动着小红光……

第二天我敲响了王经理的门,我委婉地表达了我愿意接受,并试着做好这份工作的话,他领我到五楼人事部经理办公室,王经理径直推开虚掩的门走进,我能感受到他们关系的密度,我迟疑一下,还是停步几秒钟。“我把许心心送来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下面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语音刚落,王经理已迈出,我稳了稳自己才走进,一位瘦瘦的中年男子正含笑坐在他的座椅上,敏锐的目光打量我后示意我坐下,我浑身不自在地坐在沙发上。“许小姐,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早已熟识了你。从无意闯入周总神秘小地带开始。从他最近很少喝闷酒,有了依托的心情开始。”“我不明白你的话。”“开门见山地说,我和王经理提拔你并不是周安的指意,而是我俩合谋的结果,因为我们不想让好朋友周安经受感情的折磨,让自闭症陪伴他一生,这事还要补充说明,我俩总感觉周安最近异常,把他灌醉后悄悄走进了他的神秘地带,一屋子贴着一位女子的人头速描,长得很普通,只是那双深邃哀怨无神的眼睛震撼着每个人的心,折服着每个人的灵魂,我俩也被这双眼睛吸引住了,我仔细收索,墙上见证着周安的胡言乱语的痕迹。“心心”两字让王经理突然想起车间的你,最后找到你,通过旁引侧击,我们才恍然他执意重组这个厂的真正原因,他这人对女人好像早已迟钝了,如今有了意识,作为他的铁哥儿,我们不能不帮他。希望你找机会主动些,多关心关心他。”

复杂的情绪像海风大浪冲击着我,是喜悦是幸福我很难细辨,温耿的话像个磁场,一遍遍在耳边回响,但高度激进的心在没有周安出现的日子里一天天冷却降落实地。

习惯了正触摸到的轻闲工作,日子在上班下班的规律中安逸又轻闲,晚上的时间我有更多的精力学习.英语老师貌不出众,不惑之年使他的头发已见稀疏,肥胖的身子把小眼睛衬得虽小,但闪着智慧的光芒。他知识很渊博,人生阅历也很丰富。课讲得活泼而有生趣。但学员们还是耐不着单调。坐不一会儿就悄悄溜走,我不想虚掷时间和金钱,贪婪地吸取着他的任何一点知识之水。他是注意到这个至始至终的女学员的,含笑点头已示招呼,每至此,我总有种温暖的亲切。

我不能不注意到贾春,和我年龄相仿的听课大男孩,我们常不约而同地一前一后到达,一左一右地迈出教室,这样来回几次,他在一次下课后表明想送我回去,在惊悚黑夜和他真诚的脸庞之间,我倾向了他。

这是个有月亮的夜晚,只是在人间的彩灯反射下显得很是黯淡,他很熟练地打开他的车后座,坐在里面,我突然感觉这车和他在此学英语极不谐调,但怎么也找不着借口探问他而不会显得不妥,就在因为陌生而找不着交谈的话语时,他关切地问:“工作学习了一天,很累吗?”“有点儿。”“在哪儿上班?”“机器零件有限公司。”“你呢?”“我吗,自由工作者。想上班就谋个职,不想上班就在家歇息,闲得无聊就来学英文。”“有经济来源?”“那当然……你家住哪儿?”“十字街老胡同。”“那儿挺清静。特培养人的性情。难怪你有如此清纯的气质。”“谢谢夸奖。”

去学习成了我最大的兴趣和向往,不仅英语水平飞速增长。最主要的是有贾春的关注。从他身上我能感受到男性的魅力和博大的胸怀。渐渐对他每晚的送我有了依赖,夜晚下课总希望他陪我走过一小段长长的夜路。他也很少让我失望。偶尔那么几次,他接了电话嘱咐我一声急急离去。事后我相追问,他总岔开话题,爱意地拍拍我的手,这也是他对我爱意最超常的举动。我信任他的最大成分之一。不久在一咖啡间里,他向我表达了他的爱恋,没有任何承诺的那种,在这个流动、易逝的感情潮流里,这何尝不是爱的最高的表达?有人如此地尊重我欣赏我,我还奢求什么呢?

不知从何时起,我的身心起了微妙的变化,先前的迷惑被浑身沐浴的粉红色光晕罩住,脸上不自觉地荡着红晕,绽开着笑容。公司新联系了大客户,急需扩大招生,温耿把这个任务全盘交给了我,这是给我最大的信任和鼓励。我不想让他失望,想着自己求业的艰辛,更不想让每一个应骋者自卑、失望。白天忙着和应骋者交流。晚上把去学习的事放置。在公司看应骋者的材料,整理,筛选。

中午忙得没顾及吃饭,下午快下班时,饥饿难坚持的我便收拾案上的东西。余光发现

熟悉的影子一闪而失,我惊觉是周安,心莫名地紧张着,仔细注目,是温耿的门口,没有人,我正为自己疲劳过度造成的神思恍惚而暗自嘲讽,温耿出现面前“许心心,给你介绍一位人员。”我笑迎向他。温耿和一个年轻小伙子就在面前,我的眼睛和随之而来的周安的不期而遇。我站在那儿不知所从。温耿成了润滑剂,笑道:“周总,这是许心心……心心,这是周总。”“周总好。”“许小姐好!这是张洋。让他进出货部。你登记一下。”“我马上做。”“我和周总先走一步。张洋,你把简历给许小姐。”我抽出一张员工简历表让他填写。心潮澎湃着怎么也平静不了。“张洋,不好意思问一句,你和周总……”“我表姐是他离婚的妻子,大学毕业无路可求,就找他来了,他倒挺念旧情……”

我想我应该把近几日的工作情况汇报给温耿,送走张洋后我走向温耿的办公室。“感情一次已足够,我早已没有爱的动力了。存有她的画像并不是爱她,而是为她迷离的眼神所共鸣,在她那双凄美的眼睛里,我有身心如水的清洁感,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有此已足够。我不想破坏心中的洁美。更不想接近她而由此玷污心中的完美。让我再一次轮回没有寄托的空虚……”“可你会错过一个好女孩。你要不追我可要追她了。”“你可以追任何人,但决不能追她。”“你难道没感觉到你霸道得不近情理吗?明明对她有超乎寻常的好感,愿意为她付出很多,可潜意识又否定、抗拒,表面上还佯装对她不屑一顾,我减少你的心痛,提拔她到人事部,并想让你们接近。你不但不感谢,还指责我,要不我找借口把她送回原先的车间。”“算了,我只是要你以后不要再自作聪明而已。”“你刚出差回来,我今晚请客以示谢罪……”

盛夏的热气在夜的庇护下消退了很多,我忘了饥饿小跑到培训部,浑身被汗水浸湿。还好,贾春不在,没看到我的狼狈样。而此时此刻我多想见到他,把一天火烧火燎的情绪由他来抚平。英语老师今天好像很兴奋,课讲得神采飞扬,贾春还没来,我悄悄走出教室给他打电话。好久没人接,在我却是一世纪的漫长。“贾春,我想见你。”“喂,心心,我有事脱不了身。你下课一人要当心……”此时此心情,在我最渴求他给我温暖时,他却不在身边。失望地回到座位。望着英语课本出神。而英语老师的精彩讲解我一句也听不进去。不知何时学员们已离去,英语老师的声音让我回复正常的意识。“心心,你怎么不回家?”“老师,爱一个人会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忽视她的情绪吗?”“这就是真爱和假爱的区别。现在的爱,总在自私和心灵的渴盼中游走。为自私和不负责任找个冠免堂皇的理由。”

我和周安的相见像一个流星。一划而过。接下来的很久,我没有见过他,也没有巧遇。我是没有办法捉住真实。一如这个变幻不定的世界。也不想再为此变换思维地绞尽脑汁地思索。忙过这批招生后,学习又纳入正轨。有贾春在,有实在的感觉在,我不想要过多的情愫折腾自己。

学习马上就要结束。我总觉得我和贾春之间欠缺点什么。是什么呢?关于未来的畅想,哪怕不沾有一点你我的共有。今晚我是要给他提示,可他没来,打手机没人接,我惶恐了,怕他有意外。怕他生病,怕他……我第一次去他的住处找他。那是一座新建不入的商品楼。设计高雅,位置适中,价格不菲,找到三单元四楼,急切地敲门,还好,他的声音传过来,我不由地舒口气。门开了,他穿着睡衣愣在那儿。“我真的好担心你,怎么不上课?身体不舒服吗?”“我……”“谁,春……”女声从里面传来,愚弄和欺骗使我浑身激荡着,我逃奔下楼,泪肆意而下……

趔趔趄趄回家反锁门仰躺在床上,任手机响个不停,我是不是太冲动,也许她是他的妹妹,我应该听听他的解释。“心心,我其实早该坦白,我不是个好男人,我靠女人养活我。可我对你没有杂念,你纯洁得使我不想再犯往日的错误,但泥巴已沾满周身,清洗不净的……”

似乎经历了惊涛骇浪,其实什么出没有发生,一夜之间我读懂了许多,也心一下子成熟了,抽动着一丝丝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沧桑。第二天揉揉红肿的眼照常上班,脸上仍旧带着笑,走在广袤天宇下的高楼大厦中间,感受最深的是自身的渺小的经历的微薄。其实,身外的一切都微不足道。

刚在办公室坐下,温耿让我过去,我莫名其妙,掩饰不住紧张。“心心,别紧张,我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想为周安做些什么。他是一个好男人。冰山下汹涌着熊熊烈焰。我看这个冰山他自身难以靠热量溶化。还要借助你的力量。坦白地说,你对他的感觉如何?”“我……经理,把你当作一位知友说几句话。我的身心还在一种感情中游动。还没有余力考虑我和他之间的感觉,况且他还没有从往日的感情中彻底走出。就让时间让他自己彻悟吧。我现在只想静静,把全部精力用在工作和学习上。”

下班第一次数着楼梯一阶阶下,前面赫然是周安,我停止了脚步,看着他一点点远离,一点点消失,不知他是否感觉到身后一个女孩和他的距离远了近了,近了又远了。或许明天远了,又近了。

这次我没有惯常地回家,而是走向汁乳住所。她正梳妆打扮,看见久别的我很是高兴。“心心,我正准备找你呢。””你总不能这样下去吧。”“入冬准备回家。爸电话中说妈身体不太好。我想多陪陪她。尽尽孝。如果可能,我会找个憨厚的男子嫁的。”

为了避免见到贾春。我给老师打电话索求复习资料,我如约找到他的住处,轻缓的音乐声和着他深情的朗读传来:

Don’twaitforwhatyouwanttocometoyou//

Goafteritwithallthatyouare//

Knowingthatlifewillmeatyouhalfway//

Don’tfeellikeyou’relost//

Whenplansanddreamsfallshortofyourhopes//

Anytimeyoulearnsomethingnear//

Aboutyourselforaboutlife//

Youhaveprogressed//

Don’tdoanythingthattakesawayfromyourselfrespeak//

Feelinggoodaboutyouselfisessentialtofeelinggoodaboutlife//

Don’teverforgethowtolaughorbetooproudtocry//

Itisbydoingboththatwelivelifetoitsfull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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